恶友.海
恶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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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拨开一切阴云，最后你看见的，不管多离奇，那都是真相，由不得你不信。”
01
金光瑶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撑着额头喘气，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渐渐平静下来后，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烟。
桌上仅摸到了一张属于他自己金总裁的名片。
嗯？
金光瑶打开了台灯，暖黄的光洒在桌面上，他疑惑地皱起眉，他记得清楚，睡前他明明把烟放在这里的。
窗帘被风吹起，冷风顺着落地窗打开的缝灌进了房间，金光瑶这才发现房间里的温度低的可怕。
他心下疑惑，忽然间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打开门的人就这么和金光瑶四目相对。
金光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推开门的人。
那人见金光瑶醒着，也不避讳，伸出手让人看清他手上的打火机。
"你搞谋杀吗金先生？"
金光瑶没有应声，那人翻了个白眼，靠在门边上，语气不怎么好："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抽烟，我不喜欢接吻嘴里有烟味。"
"我们尊敬的金副总，金光瑶金先生，您昨天答应我什么您还记得吗？"
"……？"
"海。"
见金光瑶始终没反应过来，那人皱起眉，坐到了金光瑶的床边，表情不太好看："不是要去旅游找灵感吗？"
啊……确实有这回事，金光瑶有些恍惚，他确实答应过薛洋这回事。
早在四年前。
02
"市美术中心的展览？"
薛洋拿着画笔的手顿了顿，他挡住了画布，致使金光瑶什么也看不见，薛洋头也没回，但金光瑶已经能想象到他的眉梢眼角刻下的不屑。
"怎么，死亡代言人不可怕了？"
薛洋，Ｊ市全国艺术大赛杀出的黑马，以绝望和死亡为主题的画作《哀歌》以最高分成功拿下第一名。
陆续发表的画作，画风诡异，色彩浓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让他在一票小清新的画家中脱颖而出俘获了许多死忠粉丝，粉丝为其取了个绰号，"死亡代言人"。
但这在Ｊ市的艺术流派中就是异端，于是薛洋成了第一个，拿下了艺术大赛第一名却没有资格在市美术中心展览的画家。
"成美，如果能去市美术中心，对你的好处不必言说，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就……"
"你说的没错，"薛洋放下笔，手插在围裙的口袋里，微皱着眉状似苦恼道："可我看见他们就烦，金先生，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薛洋知道的，金光瑶会向他妥协，不管是什么事情。
无关乎任何情感，只是出于纯粹的利益。
出乎意料的，金光瑶这次轻轻摇了摇头，意有所指："这次，那老家伙也会去，让他知道你，知道薛洋是人人追捧的艺术天才，我们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计划。"
"行了行了，"薛洋厌烦地摆了摆手，没达到目的让他稍微有些不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然后呢，你还有什么事？"
薛洋的态度就好像拐了个大弯，金光瑶也不介意，上前细细看起了薛洋的画。
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大宅，但是薛洋却用明艳的红画出了大火，好像要灼烧人的眼睛一样的热烈，但这不符合薛洋的风格，金光瑶看着奇怪却不知道怎么说，他盯着画思考了一会，伸出手将画上下颠倒反了一个方向，果不其然，那场火变成了一个人可怖的笑脸。
金光瑶愣了好一会，微皱起眉问道："这次，想要表达什么？"
薛洋的手揽住金光瑶细瘦的腰，金光瑶能听见他在笑："金先生猜猜看？"
"我不猜，"听见金光瑶的答案，薛洋微叹一口气，用手指探入金光瑶整齐的上衣，调情般抚着金光瑶的腰，咬着他的耳垂略带撒娇意味道："猜猜看吧，猜对了我就给你。"
"哈……"情欲上来了，金光瑶微喘着气，转身伸手环住薛洋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咬了咬，挑起一抹笑："成美，你想知道？"
薛洋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金光瑶望进他褐色的眼，他看到了自己薄红的脸，看到了自己眼里满满的恶劣。
"我看到了，你的执念。"
“答对了，亲爱的。”
03
"旅行不顺利？"金光瑶躺在病床上，看着薛洋满脸的不高兴，接过秘书苏涉递过来的苹果放到薛洋手上："怎么脸色这么差？"
"纠正，有对象还一个人出去那不叫旅行，谁能想到你出发前居然出了车祸，"薛洋咬了一口苹果，嚼着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这几天粗去找灵感，前天才肥到家，粘续发了两个晚上的发，眼睛……"
薛洋话音未落，一边的苏涉憋不住笑出了声，金光瑶微翘着嘴角，薛洋咽下了口中的苹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笑什么笑，没听过别人边吃东西边说话啊？"
被这么一打岔薛洋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压低了声音："你出车祸的原因我找到了，是常慈安，他估计是察觉到你我联手了，本来打算把你和我一起撞死，只是没想到我那天早早就出发去机场了没和你在一起。"
"搜集到的证据我一直放在苏涉身边保管，你不用担心，等到你替我解决了金光善，我就会把这份证据送上法庭。"
薛洋看着金光瑶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了："金光瑶，你最好不要骗我，如果你敢拿假证据诓我，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我们是合作，成美，你应该信任我，况且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那么恨常慈安？"
"他杀死了一个人，"薛洋闭起眼好似在回忆："在十多年前，一场火里，他把那个男孩活生生烧死了。"
金光瑶就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薛洋睁开眼睛却不愿再说，他站起身垂下眼睫望着金光瑶："别让我失望，金光瑶。"
这话真是稀奇，金光瑶只听过两次，一次，是金光善的情妇，那个叫做孟诗的女老师死前抱着金光瑶说的，一次，是薛洋语带决绝。
没等金光瑶应声，薛洋就向门外走去，步伐有些不稳。
等到脚步声消失，金光瑶沉下脸，拿出藏在自己枕头下的资料，那是苏涉很早以前搜集的有关于薛洋的信息。
毕竟对于自己的合作对象总是要了解点比较好，谨慎些永远不会出错。
苏涉沉声道："不可能，薛洋和常慈安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薛洋从小生活在贫民窟，以至于他十六岁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录，可在这之后的事情都在这里了，常慈安也未曾去过贫民窟一次，薛洋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都不可信。"
"彻查常慈安，"金光瑶看着手里的资料，声音冷了下来："常慈安养的每一个'大师'，都给我扒出来。"
苏涉皱眉，心里笃定薛洋是个骗子不可信，可是金光瑶坚定的眼神让他有些动摇，最后他还是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以前金光瑶对薛洋没有深究，是对他的过去没什么兴趣，反正只是帮他解决个小集团而已，但是现在他发现薛洋的怨气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深，对于薛洋所说的从前倒是起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金光瑶揉揉眉心，想到以后的计划不由笑了一声。
明天就是薛洋的展览，金光善这几年为了艹知识渊博的艺术爱好者人设来吸引更多的文艺少女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一定会拍下薛洋的得意之作，只要金光善拍下，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
那副画，是薛洋细细挑选的劣质颜料，气味并不难闻，依金光善虚荣的性子，那副画必定会挂在他的卧室，只要他每天每夜对着那副画，最后就会产生幻觉，直至他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怪物杀死。
自己杀死自己，多有趣啊。
金光瑶仿佛都看到金光善死去的画面了，愉悦的心情直到几天后出院看到了苏涉重新搜集到的资料彻底破碎。
“也就是说，薛洋在贫民窟时，曾化名降灾，为赚钱给常家画过画？”
“是的，我调查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常慈安不满薛洋的画技，将他的画丢到火里烧了，还叫人狠打了他一顿，事后，常慈安派人把薛洋住处烧了，而薛洋当时在外面逃过一劫。”
就这么简单吗？金光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皱眉看着那个叫做降灾的小孩的照片，因为贫穷，连衣服都破破烂烂，金光瑶忽然想到了什么，带了几分确信：“这不是薛洋，悯善，这个降灾，应该是薛洋的兄弟。”
毕竟薛洋的锁骨上，可没有痣。
“我猜测，当年降灾为了薛洋，进入常家画画赚钱，被赶出来后，因为被打于是生了病，可是没有钱，终日卧病在床，薛洋只能每天在外打工，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场火，烧断了薛洋手里最后的稻草。”
“这样一来，薛洋恨常慈安倒是说的过去了。”
苏涉听完金光瑶的话，面上不掩惊讶：“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拨开一切阴云，最后你看见的，不管多离奇，那都是真相，由不得你不信。”
“现在就看薛洋的了。”
04
“……目前金氏集团董事长金光善先生死因已确认，是死于心肌梗塞，另外备受瞩目的常慈安勾结市长贪污案已结案，常慈安已于昨日24时自杀，本台提醒各位，健康作息与生命息息相关……”
薛洋关掉电视，躺在沙发上捂住了眼睛。
他兴奋极了，浑身都在颤抖，好一会才大笑出声，随即又留下了泪。
“哥给你报仇了……常慈安那个老畜生……降灾……”
金光瑶站在楼上，腰还很酸软，他听着薛洋近乎疯了一样又哭又笑，等薛洋安静下来后，慢慢下了楼梯坐在沙发上，用手拉开了薛洋捂住眼睛的手，在他的眼睑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给金光善的那副画，是我那天看见的火吗？”
“……哈，你不是都猜到了？”
“那房子就是常慈安的家，那张脸……就是我，”薛洋红着眼眶，看向金光瑶的眼神是近乎冰冷的薄情：“我就是烧死常慈安的业火。”
“嗯，猜到了，”金光瑶俯身，右耳贴着薛洋的心口，轻声道：“薛洋，我分明听到你的心在跳，可是你这个人——”
除了仇恨，其他情绪都好像是假的，就连金光瑶都分不清。
“金光瑶，我早就死了，那场火，那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和降灾一起死了。”
薛洋自嘲地勾勾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金光瑶的发丝：“不行，金先生，你的眼神现在没有算计了，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姑且算是吧，”金光瑶起身，双手撑在薛洋脑袋的两侧，在人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偏头笑了，薛洋眨眨眼，假装不满道：“这算什么啊，金先生？”
"炮友？"
金光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薛洋一愣，乐了。
"那是不是我做什么都行，不管你怎么拒绝？"
"？？？"看着薛洋在他身上徘徊的视线，金光瑶这才懂了他的意思，耳尖一红，捂住了薛洋的眼睛："你是真的流氓。"
"不开玩笑了，最近老是产生一些奇怪的错觉。"
"怎么说？"
"没什么事，大概是画累了吧，"薛洋揉揉眼，随即转了个话题："对了，想不想出去旅游？"
"嗯？"
"就去我上次去的冰岛维克海滩吧，黑沙滩真的很漂亮，你一定……"
金光瑶听他说到一半没了声，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医院。"
……
窗边摆着一个花篮。
玫瑰，太阳菊，康乃馨，还有几种薛洋叫不上来名字的，上面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薛洋就站在窗前，眼睫微垂，静静凝视着这些花。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沉寂的黑暗。
金光瑶站在他身边，嘴角的笑意柔和，他伸出手去触碰娇艳欲滴的玫瑰，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成美，这是什么颜色？"
薛洋偏头看向金光瑶，眼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声音平淡："我猜……是红色。"
金光瑶的手一顿，触碰到花瓣的手指僵硬住，他缓缓长出一口气，微微笑道："没错，是红色的。"
阳光透进窗内，粉色玫瑰上的水珠闪了闪，照亮了薛洋嘴角的一抹讽刺。
到底哪一步走错了，金光瑶不敢去看薛洋的脸，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薛洋。
明明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新生才刚到。
薛洋沉默不语，半晌，忽然笑了。
"走了，不是说好去旅游吗？"
05
金光瑶开着车，副驾驶座上的薛洋愉快地哼着歌。
金光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早该在四年前失踪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成美，这几年……"
"到机场了。"
薛洋冷不丁地出声打断，金光瑶微皱眉，也没多说什么。
说实话，金光瑶不是很喜欢坐飞机，那种无法掌控失重感让他不安，此刻薛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云，金光瑶很想趁机会问他去哪了，究竟发生什么了，但看薛洋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默默把话都咽回肚子里去了。
自从做了总裁还没这样对谁谨慎过，金光瑶这么想着，缓缓阖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是飞机已经落地，空姐温柔的嗓音唤醒了每一位还在沉睡的游客。
金光瑶看向身边，薛洋已经没了踪影。
已经走了吗？金光瑶揉揉还有些朦胧的眼睛，准备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两步，多亏空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You look terrible，can I help you？"
"I'm ok，thanks."
婉言谢绝了热心的空姐，金光瑶下了飞机才发现薛洋连行李都没拿。
这家伙……即使是金光瑶也难得的有些气恼，好在酒店是有专车接送的，金光瑶坐在后面拿出手机向薛洋打了两通电话，结果都显示是空号。
车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还有加大的趋势。
司机叹了口气："It's a pity. It's been a rainstorm all day. I'm afraid you can't go out for a visit."【真是遗憾，今天一天都会是暴雨，我担心您无法外出游玩了】
"It doesn't matter. I have a companion. We live in the same hotel. It won't be boring."【没关系，我还有一个同伴，我们住在同一个酒店，不会很无聊的】
虽然那个同伴早就没影了。
"That's great. Have a good trip, sir."【那真是太棒了，祝您旅途愉快，尊敬的先生】
"Thank you."
到了酒店，雨已经很大了，问了前台，薛洋还没有到酒店。
金光瑶察觉到事情不对，忽然想起挂在自己房间卧室里的那幅画，那美丽的黑沙滩。
金光瑶叹了口气，把行李托付给服务生，自己急匆匆打了车去了。
雨越下越大，金光瑶心里越来越不安这感觉糟糕极了，车内温暖的空气变得冰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
金光瑶看见在雨幕里，那个人影。
"薛洋！你疯了吗！"
他踩着沙子走到薛洋身边，想要把人拉走。
"……金光瑶，"在雨声的衬托下，薛洋的声音格外的小，但金光瑶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你不打算来陪我吗？"
"你说什么？"一瞬间，金光瑶连呼吸都停了，脑海里骤然炸裂开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感受到薛洋用手抱住他，那个冰凉的拥抱让金光瑶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未落音的话被咸涩的海水吞没，耳边响起司机的尖叫声。
这是怎样荒诞的故事啊？
金光瑶苦笑一声，却只有涌进喉头的海水呛的他难受。
他想起来了，四年前，在烈火里放肆大笑的人。
06
苏涉几乎要疯了。
他认领了金光瑶的尸体，他不想承认那个令人失望的结局。
早在给金光善创作那幅画的时候，薛洋也因为颜料受到了影响，继续创作了另一副画，也就是金光瑶挂在卧室的那幅《维克海滩》。
苏涉曾经见过，夜幕下的黑沙滩只有沉静的黑，但夜空星点闪烁，海波接着月辉散发着些微的光芒。
薛洋想好好生活了不是吗？
全色盲还是击垮薛洋，也击垮了苏涉心中无所不能的金光瑶。
在《维克海滩》的影响下，薛洋终于被自己的幻想逼疯了，在烈火中自焚。
金光瑶受不了刺激失忆了，但是在几年后的今天，薛洋死去的日子。3
金光瑶还是死了，也是被自己的幻想逼死了。
荒诞，混乱，却是真的。
07
"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成功拍《维克海滩》！这是薛洋先生死前最后一副画，请把它挂在卧室里好好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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